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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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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深知方逸華家世不凡財雄勢大,所以拼命工作,希望自己能快快升職,以期配得起方逸華一點。可又有什麽用?方家的那種成績他拼一輩子也不可能高攀得上,而且還沒等到升職,方夫人莊靜秋女士已經知道這件事。

作為方家掌事的當家主母,莊靜秋怎麽可能允許自己女兒下嫁一名小交通警呢?自是使用各種手段阻撓逸華小姐和阿泰之間的交往。不過這些手段莊靜秋不在丈夫方明誠面前暴露,她很會掩飾。

比如說把意欲從事藝術類工作的方逸華硬安排進公司上班,一天到晚的帶在身邊,去談生意,去喝茶吃飯,去跟太太團一起購物。莊靜秋明明是為了監控女兒,但會對所有人說這是為了教會逸華如何做生意,並以充滿感性的聲音向丈夫和全世界聲明,她非常享受並珍惜與女兒在一起的任何時間,因為女兒大了總是要出嫁的,念及於此是多麽的舍不得,有時感性的厲害,還眼泛淚光,這種情況下,逸華是怎樣也不好跟親媽說不。

再比如明明為了阿泰的事情,方逸華剛與親媽吵一架,言辭激烈到莊靜秋站在窗前威脅,若逸華不聽她話她就跳下去。但一轉臉,莊靜秋會和老公一起抱著大尺寸的毛毛公仔和大袋零食,在公司大庭廣眾之下親臨逸華辦公室,和人說,與女兒鬧點小別扭,閨女不開心了,她這當媽的不落忍,跟女兒說對不起來的。鬧得全公司上下乃至整個社交圈子提起莊靜秋這個當媽的,都讚嘆,“對孩子,那是沒說的,多耐心啊。”

類如這類小故事比比皆是,逸華幾次欲跟老爸澄清事情並非如此,可又幾次卻步。老爸不信她的話,明擺著等同她枉做小人,會讓局面更糟。老爸信她,那又等於她指責親媽耍手段。方逸華自打懂事起就知道父母的婚姻和感情都岌岌可危,哪個孩子都不會希望父母走到離婚那一步,方逸華不想給父母之間脆弱的很夠可以的關系雪上加霜,只好任由親媽一手遮天,心裏苦不堪言。

至於江啟泰這個人,莊靜秋在方明誠面前如此形容,一個小交通警,因為給女兒開過罰單才認識,互相比較有好感。按理說只要女兒喜歡,沒什麽不可以,可警察這個職業太危險,尤其那孩子還酷愛自己的專業,一心想調去刑偵部門,實在讓人擔憂。莊靜秋懊惱又懇切,“我也是左右為難,一方面不能因為自己女兒的未來,就剝奪人孩子的理想,另方面想起那孩子的職業風險又害怕。還有呢,從個性看,那孩子大男人的厲害,實在不夠體貼。所以我尋思,不如趁他們還沒發展起來,就算了。”

哪個女孩兒的爸爸都不喜歡未來女婿職業風險強與大男人風險兼具,既然只是在存了好感的階段,方明誠支持妻子的方案,為此還特別與逸華談了,那種一家之主不可忤逆的態度,說,“別來往了,警察那個行業不行……”如此等等一番交代。

方逸華在父親面前力爭,“我不怕做寡婦。”

方明誠回應,“可是我怕,你是我女兒,你忍心讓我怕?”

方逸華堅持,“那你忍心我不快樂?”

方明誠又道,“失去一個男朋友的不快樂和失去丈夫的痛苦相比又如何呢?我寧願你現在不快樂。這事兒就這麽定了。”不容女兒置辯,方明誠結束這次談話。

而方逸華心裏存了主意,她不會這麽屈服。

之後方明誠再回去紐約主持一個大項目不在家,莊靜秋趁此機會要求方逸華與一酒店業大王的兒子相親。逸華不去,莊靜秋只是執著手機,淡淡道,“你信不信,我一個電話,江啟泰的事業就完了。”方逸華不得不去。其實莊靜秋不會屈了女兒,那個酒店的小開眉目清秀,性子溫和,氣質儒雅,真的很好。而且對方不緊不慢的性子和逸華也很合拍,不象大男人的江啟泰,與有幾分大女人心態的方逸華之間,時不時就掐起來了。但,方逸華就是喜歡江啟泰,這毫無辦法。更令她毫無辦法的還是來自親媽動輒以結束阿泰鐘愛的事業為由的威脅,方逸華不得不自假意相親後還與相親對象繼續下去,裝作和諧相處。累心啊,這種相處必須瞞著阿泰,差點難為死方逸華。

沒幾久,莊靜秋又要求和相親對象結婚,方逸華不答應,豁出去,“好啊,那你就打個電話讓阿泰失去工作吧。我相信他寧願失去工作也不要失去我。”可這次莊靜秋不僅打算讓阿泰失去工作,還要讓阿泰從小棲身的那家孤兒院人間蒸發。她登門造訪江家,和江家母子談判,要阿泰不許再與逸華糾纏,不然她會買下孤兒院那塊地,讓那些孤兒被江啟泰所累無處可歸。開始阿泰不妥協,揚言要告去媒體,讓莊靜秋的惡行昭告天下。誰知莊靜秋笑得眼淚都出來,“小子,你是個警察,也會如此天真?你知道我每年給各大媒體多少錢嗎?我是他們的金主兒,他們就是我的私器,他們不會讓我的惡行昭告天下,反而會讓你臭名昭著,再無出路。屆時落魄如你,自尊喪盡,你還拿什麽愛我的女兒?”

這一手太過陰險,讓原本就不喜兒子與方逸華來往的江媽媽立馬繳械投降,答應莊靜秋會看好兒子,不讓他在與方逸華見面。偏阿泰不願這麽放棄,垂死掙紮,蠢蠢欲動想再見女朋友,企圖兩人一起尋個辦法出來對付眼下局面。江媽媽看穿兒子動機,勸,“你最需要想的辦法,就是如何保住孤兒院,如果孤兒院不在了,那些後來回去找孩子的父母怎麽辦呢?孩子們連再見親生父母的機會都沒有了。”在這個問題前,江啟泰裹足不前。

莊靜秋和江家談判完,回去就禁了方逸華的足,她不能隨便出門,即使出門,也必定保鏢隨扈緊跟。而這段時間,江媽媽賣了房子,拿著賣房和阿泰工作後母子倆省吃儉用存下來的那點錢,江媽媽執意給阿泰辦出國。江家平民小戶,想搭上個有力量把阿泰帶出國的人,唯有花錢了,不賣房子又能如何呢?同時江媽媽要求阿泰辭職,江媽媽說,“萬一方夫人不樂意放過你,早晚還是要通過關系向你部門施壓,你們領導這些年待你也不錯,咱們何必給人添這個麻煩,你把工作辭了吧。”

江媽媽這樣做阿泰並不願意,可也知再不能忤逆母親,畢竟他瞞著媽媽和逸華交往數載這件事傷了媽媽的心,以致後來莊靜秋找上門來又傷了媽媽的自尊。他們母子相依為命多年,日子雖苦,可一向有商有量,倒也自在和諧的,現在,卻弄到這個地步,阿泰順從母親的安排。可是對逸華,他又豈能放下?出國前夕,阿泰偷偷去找逸華,他們進行了幾年地下活動,早練就出超強的默契與本領,當時逸華費盡心思擺脫保鏢隨扈,和阿泰見了面,俱滿懷相思和委屈,先抱頭痛哭,根本來不及講什麽,就又被方家的保鏢找到,強行帶走方逸華,阿泰全力抵抗,他雖身手好,可架不住專業保鏢也不是白混的,末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方逸華被塞進車子,而且他也受了傷。

這還不算完。阿泰與女兒私下見面,莊靜秋不肯善罷甘休,帶著人再次踩上江家。阿泰母子正收拾東西搬家,方夫人不管不顧,命人往死裏砸。江媽媽說家無長物,要砸便砸,忍氣吞聲,攔著兒子冷眼旁觀。可莊靜秋帶去的人不僅砸物,也砸人,江媽媽不許阿泰全力反抗,再惹莊靜秋,不過母子倆互相護著對方,不讓自己受致命傷,撐過去罷了。捱到莊靜秋洩憤完走掉,母子倆繼續收拾,砸破爛的丟掉,帶著僅餘的簡單行李,搬家去江媽媽租住之處。

這一番折騰,江媽媽理智上能支撐,情感上體力上,卻再也熬不住。晚上,拿著給阿泰的機票說,“走吧,走遠點,讓他們再也找不到你,你就安全了。”

阿泰百感交集,他從不知道,只是談一段戀愛,竟讓母親受屈辱到這個程度,跪在母親面前嗚嗚哭,娘倆哭著哭著,江媽媽倒下。送去醫院,醫生說急性心梗,不行了,讓阿泰進去急救室,送媽媽最後一程。

阿泰崩潰,跪媽媽病床前,“媽,我給你報仇,我殺了他們。”

江媽媽依舊平和,“孩子,窮不與富鬥,富不與官爭,自古以來,都是如此。你要是真心疼媽,就趕緊走吧,媽啥也不求,就是想你好好地活著。那個方逸華,咱們真的要不起,乖,你聽話……”這短短幾句,是亡母遺言。

阿泰是真想找莊靜秋報仇的,可他以前的上司把他攔下,給他一巴掌,“就算給你把槍,你扣得下扳機嗎?那是方逸華的親媽,你下得了手?最後的結果只是人家毫發無傷,你卻蹲了大牢。別把事情弄得更不可收拾,你聽你媽的話,趕緊出國吧,別讓你媽一番苦心白費。”後來是阿泰從前的上司,同事一起,幫阿泰給母親辦了喪事,又湊了筆錢,將他送出國。

阿泰出國,是以留學身份,他一邊找個工作,一邊讀書,但心情一直不好,直至認識永恩,季家兩口子溫柔敦厚,又善解人意,幫他不少,將他涼冰冰一顆心總算又捂熱乎點兒。不過在那時,遠山夫妻根本不知江啟泰的過去,阿泰也不知永恩父母負責的那家公司其實屬方家所有 。可此時,方逸華竟然又再出現,她說去找阿泰舊同事都打聽不到阿泰的下落,只好去逼問阿泰家的舊鄰居,並掏給人家一沓老頭票,才得到阿泰的行蹤。她私逃出家,就為與阿泰一起。

方逸華表明心跡,堅定不移,“我這輩子只能嫁給你。”

江啟泰眼角含淚,卻面色鐵青,一樣的堅定不移,“我這輩子都不能娶你,除非你媽能還我媽命來。”

方逸華已從江家鄰居那裏得知江母過世這件事上,親媽難辭其咎,愧疚,“我用我後半生補償給你。”

江啟泰咬牙,“就算你不介意,但要我娶殺母仇人的女兒,萬萬不能。”

方逸華落淚,邊哭邊說,“阿泰,我知道你說的是氣話,可我不會放棄你的。”大小姐說到做到,她每天跟著阿泰,去學校去打工。阿泰的工作是保鏢,出勤時候,不遠處總跟著個女人,真的會造成他不少困擾,可對方逸華無論是兇是罵,方逸華都一意孤行,跟定了。方逸華這樣,阿泰心裏極其煎熬,他知道她有多驕傲,可為了他,這女孩子是將所有的驕傲都放下了。若方逸華繼續苦苦相隨,阿泰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恰巧這時,他接到女性友人莫雲的電郵,說要到英國進修,因為沒有熟人在倫敦,她帶了很多行李,想拜托阿泰接機。阿泰忽生一計,“做個交易,我去接你機,你假扮我女朋友。”遂阿泰在電郵裏講了為何要求莫莫幫忙的緣由,很快得到莫莫的回覆,可以。

阿泰索性要莫莫暫時在自己寓所小住,每日與莫莫同進同出,對方逸華來說,什麽都可以忍,只有這個,她無法接受,問阿泰,“和你同住的女人是誰?”

阿泰牽著莫莫的手,“未婚妻。”

方逸華聲音都是抖的,“那我們呢?”

阿泰,“我們已經完了,在我媽死的那一刻。”

這些事情,本來遠山夫婦並不知情,是方明誠和莊靜秋分別電話給他們,說是逸華逃婚離家,查到去了倫敦,讓季家兩口子幫忙找人,倫敦分公司本來就是遠山先生負責,自無不遵從之理。很快,遠山先生在一家酒館找到買醉的大小姐方逸華,將其帶回酒店。方逸華昏昏沈沈,嘴裏一直念叨,“江啟泰,大混蛋。”遠山夫婦聽到江啟泰的名字均覺好奇,再想到大小姐是逃婚離家,存著試試的心思,電話給阿泰,問其是否認識一個叫方逸華的女孩子。真的只是試試,以為倫敦華人中可能會有好幾個江啟泰。誰知一問便著,阿泰直言,“認識……”

得知遠山夫婦與方家的關系後,阿泰將自己與逸華大小姐的事情直言不諱,全盤告知,其實多少是存了幾分戒心的,說,“她這次出逃是因為我,若有過錯,也是我沒將事情處理好,希望方先生和方夫人不要難為逸華。”

遠山先生安撫他,“你放心,逸華是安全的,起碼在這裏沒人會難為她。”

那天,江啟泰用熱毛巾給醉到人事不知的方逸華擦臉擦手,照顧妥帖,最後要求,“可以的話,別告訴方先生方夫人逸華見過我。我媽死的那一刻,我就很清楚,我和逸華之間結束了,再沒可能。退一萬步說,即使他們同意我和逸華在一起,我也過不去心裏那一關。幫我勸勸逸華,讓她回家吧。”

季家兩口子給莊靜秋的回覆只是說找到大小姐,一切平安,只字未提江啟泰,但對方明誠卻是實事求是,電話裏將江啟泰說的事情始末一並告知。方明誠怒火沖天,“姓莊的怎麽可以這樣對我的女兒?!”摔了電話飛至倫敦。

方逸華見到父親,無淚無悲,只是沈默,沒人知道她到底怎麽想的。遠山夫婦將阿泰的意思轉述給她聽,她沒言語。方明誠表態,“你看這樣,爸去見江啟泰,向他道歉,請他原諒,讓他來見你好嗎?”方逸華搖頭,“算了,道歉也換不回江伯母的命。他不要我,我也可以不要他。幫我訂回家的機票吧,越快越好。”就這樣,方逸華回家,不久,遠嫁瑞士。而這次事件,導致方明誠和莊靜秋本就惡劣的夫妻關系瀕臨崩裂,吵過幾次後,方明誠索性久居紐約,很多年沒再回家。

至於江啟泰,方明誠沒去見他,女兒已嫁,江啟泰想必也絕了心思,沒必要再見方家的人,讓心裏的傷口多流一次血。並且,方明誠要遠山夫婦在阿泰面前,也不要提起他。不久,季家夫妻因公司需要調職回紐約,方明誠問起江啟泰,“你們回來,江先生在那邊也沒什麽談得來的朋友吧?”遠山稱是,阿泰慢熱,耿直,除了他們夫妻也沒什麽特別好的朋友。方明誠試探,“若是在紐約這邊給他聯系好學校工作,他願意一起過來嗎?當然,別提到是我的意思的話。”依雲女士笑,“交給我吧。”

真的,依雲女士辦事從沒令方明誠失望過,她不但勸阿泰接受他們的好意幫助,連莫莫的進修學校也都安排好,將他們一起帶到紐約。此後在紐約這些年,阿泰莫莫與季家安安穩穩過了段逍遙日子,阿泰完成學業,拿到綠卡,事業上小有所成,和莫莫也走到談婚論嫁這一步。且直至現在,遠山夫妻都未將隱瞞於這個故事背後的曲折隱忍,告訴過其他人,包括女兒永恩。阿泰也一直不知道,他的人生能得以重建,方明誠功不可沒。

而今天,方逸華遠嫁瑞士後,這是第一次回家。也是方明誠與妻子關系崩壞居於紐約之後難得回家,還是阿泰出國後首次回國帶著未婚妻莫莫拜祭媽媽,誰能想到,在大家都以為傷口平覆可以坦然面對未來之時,竟然再次遇到了。

“造化弄人。”依雲女士嘆著氣,給三位少爺斟茶,特別跟文少說,“阿文啊,你的顧慮,aunt明白,aunt的意見是,你還是需要和你爸多溝通一下,你覺得呢?”

方逸文沖依雲女士點點頭,不知怎麽,眼圈紅了,掩飾著,端茶杯喝茶,嘀咕,“泰哥真可憐,我姐也是。”

遠山先生拍拍他肩,“我們會幫你。”

阿琛阿光一樣,“放心,我們會幫你。”

永恩加入,“嗯,我也會幫你。”

方逸文明明感動的半死,卻臉上繃的一個褶兒沒有,故意叱永恩,“小丫頭片子,有你什麽事兒啊,邊兒去。”

永恩不怒反笑,逗阿文,“哎呀,別不好意思嘛,樂一個唄。”

結果大家都笑起來。

蕭依雲瞅瞅掛鐘,“很晚了,都回去休息吧。”

三位少爺起來沖遠山夫婦欠欠身,禮貌告辭。永恩送他們出去,聽到南極冰提議,“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好好計劃周詳,看有什麽辦法讓阿彼得到方伯父的喜歡和欣賞,確保萬無一失。”

方逸文自信滿滿,“放心,我爸一定會喜歡阿彼,我家唐意彼是無敵的。”

阿琛捶他,“差不多點兒就行哈。”

永恩在意的是,“餵,阿光,你不睏嗎?今天睡了午覺?還是很晚才起床?”

“沒有啊,我們早上很早就去吃早茶了。”阿光看上去清醒又精神,“也沒睡午覺,不過確實不睏。”他自己的理由,“聽完逸華姐和泰哥的故事,怎麽可能還犯睏?”

只是,阿光的話再永恩這兒又自動翻譯出另個意思,丫哪是被方逸華和泰哥的故事感動,他最在意的還是怎麽幫唐意彼嘛,她小心眼了,反正他什麽都是為了阿彼為了阿彼為了阿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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